从STEM到STEAM的促变者:前田·约翰

前田·约翰(John Maeda)是著名的数字图形设计师,过去曾任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的副主管、「第一设计学校」罗德岛设计学院(RISD)校长。他是图形用户界面的第一批开拓者和探索者,他的工作探索了商业,设计和技术融合的领域,为「人道主义技术专家」腾出空间。

前田·约翰

01.
从豆腐工坊到MIT计算机硕士

前田·约翰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西雅图,他的父亲在西雅图经营着一家豆腐工坊。这是一份辛苦的工作。当他在TED上讲起他的童年经历时,他幽默地对大家说:「家族工坊是雇佣童工的典范」。

前田·约翰在父亲的豆腐工坊

和大多数作坊家庭出身的人一样,前田·约翰懂得手工劳动和亲手解决问题的意义。学生时代的前田·约翰喜欢数学与艺术,然而他的父亲并不认为艺术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因此,前田·约翰的父亲给「喜欢数学」的他买了一台Apple II。

少年时代的前田·约翰使用的Apple II电脑

你可能会说,「哇,苹果机!」
但其实说是电脑,Apple II几乎什么都不能做。没有我们熟悉的「麦金塔笑脸」和「Hello」,没有声音图像,更没有互联网。开机后你所能做的事情,只有用BASIC语言为他编写程序,教它替你完成一些事情。在这台电脑上,前田·约翰学会了编程,通过编写代码帮助父亲完成了一些经营工作。

对数学的热爱和少年时在Apple II上研习编程的经历,为前田·约翰指出了这样一条道路:到麻省理工学院攻读电子工程和计算机专业,这也是他父亲所期望的。

02.
去从事设计事业吧!

80年代,前田·约翰来到了MIT攻读电子工程和计算机专业,而恰好这个时候,图形用户界面(GUI)开始随着Macintosh 128K的发布进入少数技术爱好者的视野,而前田·约翰就是其中之一。

1984年前后,计算机技术刚脱离了「如冰箱一样硕大的机器摆满整个屋子」的年代,麦金塔计算机就出现了。我将一台麦金塔带到了MIT。高年级的同学纷纷过来围观,问「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上面还有一幅画?!」

苹果在《30 Years of Mac》30周年纪念短片里特地请来了包括前田·约翰在内的元老用户,前田·约翰这样回忆到。

前田·约翰在早期的Macintosh电脑上制作的图形界面软件

借助图形用户界面这样划时代的技术,前田·约翰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软件作品——一个复刻Aldus PageMaker的桌面出版软件,也因此开始迷上了设计。他为自己的软件作品绘制图标,还兴奋地自命「图标大师」。然而后来他在图书馆看到了平面设计大师保罗·兰德的《Thoughts on Design》,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自大,也因此对设计更加着迷。

在攻读MIT计算机科学学位的这段时间里,前田·约翰在MIT媒体实验室(Media Lab)遇到了自己在设计道路上的第一位人生导师:穆里尔·库珀(Muriel Cooper)。她是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MIT Press)的第一任设计总监,可视语言研讨会的创始人,媒体实验室的共同创始人。她告诉前田,你应该把计算机丢下,去艺术学校读你喜欢的艺术。

穆里尔·库珀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建议了」。前田·约翰在TED演讲中这样说到。

在得到了MIT计算机科学和电子工程专业的硕士学位后,前田遵循着内心的想法和导师的建议,来到日本筑波大学并拿下了设计科学哲学(Philosophy in Design Science)的博士学位。

03.
设计和工具(计算机)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来日本读设计不久后,前田·约翰在保罗·兰德的另一本书中看到这样一段话:「一位耶鲁的学生说,我来这里是学设计的,不是学习怎么使用计算机的。」

在当时,计算机刚开始被用于包括图形设计在内的诸多工作,很多设计师都在争论这样的问题:计算机是什么,不是什么,能做什么,又会搞砸什么。而这其中就包括刚从计算机专业「叛逃」的前田·约翰。

为此,他在设计系中做了这样的实验:让一名同学拿着白板笔,另一名同学在背后指挥作画。一开始小伙伴们的表现很糟糕:类似「从中间靠右画到中间」这样让人不明所以的指示令执行者摸不着头脑。人类不知道如何接收命令,而计算机却很在行。后来两位同学发现了一个「啊哈时刻」——我们可以使用坐标系统!「指挥作画」的效率大增。

为了「指挥」工具而不得不用机械的方式思考的学生

到最后你猜发生了什么?这组同学在白板上画了一个房子。没错,就是我们小时候画的那种、用一个「田」字形的方块来当窗户的那种房子。这太无聊了。当你开始使用计算机的方式思考和工作时,你得到的就是机械的单调的结果。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些变故,则让前田·约翰开始认真思考,计算机如何帮助设计师做出好的设计。在一次创作实验中,他制作了一系列响应坐标位置的绘图程序,并把不同参数下的绘制结果输出到不同的格子里。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格子里的图像都是实时的、同时产生在这个程序里的。这和我们平时所熟知的「设计」很不一样。我们太习惯于线性的思考,而计算机生活在多个维度,可以让这些不同的效果同时发生。

计算机生活在多个维度

1994年,当初劝说前田·约翰离开MIT去学习艺术的「人生导师」穆里尔·库珀因心脏病逝世,MIT找到前田·约翰,希望能回聘他到媒体实验室,接替穆里尔·库珀的工作和研究方向。

「这很难。」
前田在TED上如是说。

回到MIT媒体实验室的前田·约翰与其他几位数字设计先驱一同组建了「美学与计算技术小组」(Aesthetics and Computation Group, ACG)这一致力于将艺术、美学、软件工程、计算技术、思维探索和手工制作结合在一起的学术组织。多年来在ACG里诞生了许多著名的作品和学术成果,这其中就包括大家所熟悉的面向可视化和艺术创作的编程语言Processing。

04.
交互媒体,技术和生活

20世纪90年代正是计算机飞速发展的黄金时代。而成为MIT「终身教授」的前田·约翰则在各种学术活动之余,用程序代码创作了诸多交互艺术作品。

Square

这是一个对声音有反应的方块。人们问我,为什么做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笑)但是我认为,这个方块能对我做出反应,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时候我的孩子们还很小,他们会玩这些东西,他们会对着方块喊,「啊!啊。」我们去买电脑的地方时,他们也会这样。然后他们会问,「爸爸,为什么这些电脑没有回应呢?」

Tap, Type, Write
12 o'clocks
Morisawa 10,借助PostScript编写
「日历」系列,使用Java编写,客户为日本资生堂
Cheetos Paint,以食物为灵感的作画程序

需要指出的是,Macromedia (Adobe) Flash的出现和流行要远远晚于这些。从某种程度上说,前田·约翰的这些工作为刚刚萌芽的交互式互联网奠定了日后发展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些,缺少了丰富的交互和引人入胜的动态图形的虚拟世界将显得索然无味。2007年,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将前田·约翰的这些早期作品纳入永久展示之列。

前田·约翰的部分早期作品,陈列于MoMA

然而,早些年对计算机和设计师的关系的思索让前田·约翰坚信,比起这些炫目的交互程序(他说这些是「Flying Stuff」),他更愿意研究如何让计算机等日常生活中离不开的各种工具变得更友好、更可爱。在MIT媒体实验室的最后两年里,他撰写了《简单法则:设计、科技、商业和生活》一书。该书阐述了在简单和复杂之间达成平衡的10条准则,以及如何将至简的理念应用于科技、设计、商业活动之中。借助MIT这个平台,他带头成立了「MIT简单联盟」(MIT SIMPLICITY Consortium),并得到了东芝、乐高、三星等公司的支持。

《简单法则:设计、科技、商业和生活》

05.
从技术&艺术,到教育&商业

只当一名「技术人员 / 设计人员 / 创意人员」是不够的。

当被记者问起「哪件事让您意识到财富的重要性」时,前田这么回答道:

那是2001年,正值「互联网泡沫」的顶峰。我在MIT的一些同事持有很多股票。当我们正在开会时,他们会突然捂脸抱怨起来「噢,天啊」,因为他们在这场泡沫动荡中损失惨重。我没什么钱可以损失的,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在感叹什么(笑)。

不久后,MIT对组织架构进行了调整,我还记得当时的财务主管对我说「约翰,你是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人,不要有顾虑,你只需要保持这样的创造力就行,不需要担心钱。不要那是我们的问题。」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听到「不要顾虑」这几个字了,我当然要顾虑了。我不禁思索「你是想掩盖什么事情么?」

很快,前田·约翰,他不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报纸杂志上的经济学术语,法律条款,等等。身为MIT终身教授、对整日用代码创作交互媒体有些厌倦的他马上行动起来,开始攻读并于2003年拿下了MBA。

这样,我就不用「只管创新」,让别人操心「钱」的部分了。

2008年,前田·约翰接受了罗德岛设计学院(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 RISD)的聘请,来到了这座有着134年历史的设计学校担任校长。校方董事会希望前田帮助学校在数字时代下,在悠久的学校历史和现代化社会之间建立连接的纽带。

「我们赞同前田『艺术和设计将成为改变21世纪的最重要的力量』的观点,而RISD将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RISD董事会主席Merrill Sherman这样说到。

正值经济危机的07-09年为刚上任的前田·约翰带来了很多麻烦与挑战,然而在他还是成功地将RISD引向「公认世界第一的设计学校」(来自Business Insider在2012年发起的一次投票调查)。

同时,你还记得当时教育界呼声响亮的「STEAM运动」么?RISD是最早倡导「将艺术(Art)加入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的学府之一,而前田·约翰正是这场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

2013年,前田·约翰从RISD辞职。从RISD离开后,前田·约翰则将注意力从教育转向商业。2013年,他来到凯鹏华盈(KPCB)和eBay任设计委员会主席。2015年,他发布了他的第一期《科技中的设计》报告,试图以此将设计和科技圈的新生态展现给投资领域。

Design in Tech Report 2015
Design in Tech Report 2019

2016年,前田·约翰以计算设计和包容性设计全球顾问的身份加入了Automattic,这家在世界上拥有用户数量最多的博客平台WordPress.com背后的公司。他表示:「在Automattic我将努力把设计师、商业观察与技术限制、机遇连结在一起,以此向世界展示如何打造一个『设计导向型』的公司。」

2019年,阳狮集团(Publicis Groupe)旗下数码业务转型中心Publicis Sapient宣布任命前田约翰(John Maeda)为体验总监。行政总裁Nigel Vaz表示:「前田约翰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杰出的设计和技术思想家之一。他是一位杰出的领导者,可以帮助公司突破创造力和创新的界限,重新思考业务和所在行业的发展。」

06.
最后,小编想说的话

十年前,还在念高中的小编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TED」这回事,而前田·约翰在2007年的演讲《Designing for Simplicity》就是小编观看的第一个TED Talk。依稀记得前田·约翰的这期TED Talk带来的启发、新鲜和困惑。而当小编多年后来到大学主修工业设计、在公司里编写代码并与其他设计师协同工作时,便愈发能理解「从设计的角度评价技术、站在技术框架下思考设计」的不易。前田·约翰是划时代的设计师,他用自己的思考和行动,尝试去融合设计、技术、教育、商业等领域,站在当前的时代下思索未来的设计生态及其为人们带来的价值。

撰写 / Hongbo
设计 / Qianyun & Biling
编辑 / Yvonne